文 | 王见宾
黄帝是中华人文始祖，这是亿万炎黄子孙虔诚的共识，早在1955年，著名史学家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说“（黄帝）这些传说，在仰韶文化遗址中大致有迹象可寻，因之推想仰韶文化是‘黄帝文化’。”
如是，仰韶文明找到了人，黄帝时代找到了根。从此，中华文明成为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绵延5000多年至今未曾中断的灿烂文明。
看《黄帝与仰韶》，解千古之问。
本期嘉宾：卫绍生
河南省文史馆馆员，河南省社会科学院二级研究员，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兼任中国三国演义学会副会长、河南省文学学会副会长、河南省姓氏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河南省黄帝故里基金会副会长。
发表《竹林七贤：一个时代的文化符号》《陶渊明与六朝文人隐逸之风》等论文百余篇，出版《竹林七贤研究》《六言诗体研究》《三国演义与中国古典小说研究》等专著10多部，主持完成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竹林七贤集》辑考及研究”以免于鉴定等级结项，河南省社会科学规划重大项目“华夏历史文明传承创新区建设战略布局与发展路径研究”以优秀等级结项。
关于黄帝与黄帝社会的历史传说，自汉代司马迁以来的两千多年中，人们一直坚信存在。但是20世纪20年代，一批疑古派的学者开始反驳、否定。与疑古派对垒的信古派学人则认为，尽管《史记 五帝本纪》对黄帝的描写有神话色彩，但是由此判断该记载纯系杜撰，同样过于绝对。
河南省黄帝故里基金会副会长卫绍生认为，在成为中华文化的标志性符号之前，黄帝出现于各种传说中，在成为中华文化的标志性符号之后，黄帝仍然活化在各种各样的传说之中。
卫绍生研究员认为，先秦以来，有关黄帝的传说多种多样，逐步形成了正史、野史和民间等不同的传说文本系统，而且三个系统的黄帝形象各有侧重：一是作为人文始祖的黄帝、二是作为中医之祖的黄帝、三是作为道教之神的黄帝。
A—— 三个传说系统
这其中，作为人文始祖的黄帝出现最早，在传统文化中的地位也最为尊崇。先秦文献中，黄帝虽然尚未被尊奉为人文始祖，但黄帝对中华文化的贡献已经受到高度肯定。《周易·系辞》称“神农氏没，黄帝、尧、舜作，通其变，使民不倦”，且有“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之说。春秋时期，辅佐齐桓公称霸的政治家管仲推崇黄帝之治，以为“黄帝之治天下也，其民不引而来，不推而往，不使而成，不禁而止。黄帝之治也，置法而不变，使民安其位”。黄帝的“四不”，开创了中国历史上无为而治的时代，令后世统治者对其肃然起敬，高山仰止。
在两汉文献中，黄帝进入了三皇五帝之列，中华人文始祖的地位首次得以确立。
被尊为中华人文始祖的同时，黄帝对传统中医的贡献也受到了人们的重视。成书于先秦时期的《黄帝内经》，通过黄帝与岐伯、雷公等人的对话，阐述了中医病理病因与辨证施治原理，奠定了中医理论基础，成为传统中医的奠基之作和经典之作。此书以黄帝命名，后人遂尊黄帝为中医之祖。
此外，黄帝与道教渊源极深。在有关黄帝的传说中，黄帝皆非寻常之辈，而是一个被神话的人物，以至于孔子的弟子怀疑黄帝究竟是人还是神。《山海经》记述黄帝伐蚩尤，也流露出神化黄帝的倾向：“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到了秦汉时期，随着秦皇汉武对长生不老术和神仙术的企慕与追求，神仙学说大行其道，神仙故事层出不穷。黄帝逐渐由传说而进入神话，成为被神化的人物。东汉时期，道教兴起。作为人文始祖的黄帝，遂成为道教之神。
B—— 现代考古学的印证
虽然仅仅是传说，但是从这三个系统可以看出，黄帝时代的政治、医疗、宗教思想已经形成了垂范后世的影响力。而且，当时生产力的舟车之便，已经可以使黄帝“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黄帝 五帝本纪》）。
梳爬文献，对黄帝生活的时代有过不同方案的推定，大体不出距今5500~4500年的范围。那么，这个年代对应于考古学上的什么年代呢，现代考古学从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已经建立了比较严密的文化发展序列和年代分期框架，目前可知，这个年代范围基本对应于中原地区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及庙底沟二期文化的年代。仰韶文化是中国新石器时代中晚期文化，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是仰韶文化最为繁荣、急剧向外扩展的时期，其分布和影响基本上就是《史记 五帝本纪》记述的黄帝最远到达的范围。
那么，考古学上的发现以及所呈现出来的哪些特点可以和文献或口头传说的黄帝社会相对应呢？
仰韶文化时期，农业、手工业、畜牧业有了进一步发展，农作物品种除了已经广为种植的粟和黍，有的遗址还发现菽、稻和可能是高粱的痕迹；农业和手工业用的工具如石斧、石铲，陶刀、骨锥、陶纺轮等，在遗址中普遍有所发现；动物骨骼中猪骨最多，也有犬、黄牛和山羊，研究认为应该是家畜，从而印证《史记 五帝本纪》黄帝时代“蓺五种”“时播百谷草木，淳化鸟兽虫蛾”的说法不虚。
这个时期，聚落明显发生变化，一方面聚落大小逐渐向两级分化，出现中心聚落和半从属的聚落这样不同的等级。另一方面是聚落功能的分化，除一般居民点外，还出现了专业性经济中心和宗教中心。聚落的分化，反映的是该聚落或聚落之间居民的分化，等级已经出现，阶级已经产生。
阶级的产生使对外的急剧扩张和战争日益增多，聚落周围设防的环壕和城墙应运而生，郑州西山发现的仰韶文化晚期城址，已经被证明距今5300~4800年。
这个时期王权已经出现，作为国家雏形的高于部落的政治实体应该已经产生，河南灵宝发现的仰韶文化晚期大墓，墓主人的随葬品中，除了陶器，还有玉铖，无疑是军权和王权的象征。
…… ……
以这些考古学成就可知，仰韶文化晚期，其年代、分布与影响范围、经济类型与经济技术发展水平，聚落分级反映的贫富与阶级分化程度等等，均与《史记 五帝本纪》和相关文献及传说中的黄帝时代社会可相互印证。
（本文吸取李伯谦先生部分学术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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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考古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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