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谋人到北京人，再到山顶洞人

人教版中国历史初中教材第一页描述了中国境内的早期人类，从距今约170万年的元谋人说到70-20万年的北京人，再到3万年前的山顶洞人。虽然教材并没有明说，但是依照时代先后的自然叙事顺序，暗示了这几种古人类的继承发展关系。似乎北京人由元谋人发展而来，后来进化出山顶洞人，成为华夏族人的祖先。而事实上，这种简单粗暴的理解是大错特错的，他们的实际关系要复杂的多。

人类从猿类的进化历程，目前主流观点是分成了四个阶段，即南方古猿、能人、直立人和智人。南方古猿和能人生活在古非洲大陆，直立人阶段的古人类开始走出非洲，到欧亚大陆繁衍。这也是人类第一次走出非洲，元谋人、北京猿人以及不怎么出名的蓝田人都是中国境内直立人的代表。

元谋人的具体生存年代在出现更先进的技术之前，不会有明确的说法，但肯定是中国已发现的古人类遗址中最古老的。元谋人代表了最早到达东亚的人类，他们从非洲走出，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抵达现在的云南一带。后来，元谋人会同其他西来的支系北上，沿途留下蓝田等遗址，在现北京一带的直立人成为教材书上所称的北京猿人。

事实上，北京猿人和元谋人在体态特征上区别并不小，元谋人的牙齿的齿冠结尾扩展、较宽，基部比较缩短、略呈三角形，而北京人的齿冠略作长方形，脑容量也较元谋人大。从遗迹方面分析，北京猿人明显要比元谋人更先进，他们已经学会了储存火种，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大大提高。北京猿人可以认作是以元谋人为代表的早期进入东亚的直立人的后代。

北京猿人之后的古人类遗址明显增多，河套人、山顶洞人、马坝人、丁村人、柳江人、大荔人不一而足，但山顶洞人与其他遗址的人类有很大区别，他们属于晚期智人，生活年代是距今最近的。其他遗址人类基本生活在3-20万年前之间，这些遗迹遍布东亚各地，体貌差异远较现在的东亚人丰富，这种遗传多样性暗示我们中国大地上在这一时期有新的人种迁入。实际上，这一时期也是非洲人类的第二次集体大迁徙。非洲的直立人发展出早期智人，欧洲著名的尼安德特人就是这支早期智人的典型代表。尼安德特人覆盖了当地直立人的地盘，成为新的主人。在中国大地上，也发生了类似的故事，几十万年的地理隔离还没有让直立人和早期智人之间产生生殖隔离，不同部族之间的通婚似乎在当时很流行。

尼安德特人当年迁入欧洲的故事后来又在他们自己身上重演。约10-5万年前，晚期智人从非洲走出，这是非洲人类的第三次大规模迁徙。晚期智人取代了尼安德特人等当地早期智人，成为下一任主人，山顶洞人则是晚期智人在中国地区的代表。

山顶洞人留下的遗迹很丰富，他们就居住在北京猿人曾经居住的洞穴里。这些洞穴传承数十万年，里面的灰烬和动物骸骨积攒了数十米厚，可称之为中华文明的祖地。洞里的动物骸骨至少有36种，甚至有斑鬣狗、水牛和鸵鸟这些热带动物，当时动植物资源的丰富让今人无法想象。

除了物种丰富，山顶洞人的种族构成也耐人寻味。出土的人类化石包括男女老少8个不同的个体，虽然有明显的蒙古人种特征，但是也有不少高加索人种的特点，而且个体之间的差异很大，后世的黄种人特征还未固定。这段时期最有可能的情形是，中国当地早期智人已经独立发展为晚期智人，在3-5万年前，有大量新的晚期智人加入，丰富了当地的基因构成。

纵观从元谋人到北京猿人，再到山顶洞人，他们的遗迹遍布各个年代，并且没有明显的风格突变。这似乎说明东亚人类独立进化的连续性，其他支系人类的加入并没有产生决定性的变化。然而，现在DNA分子检测技术的进步让这一说法显得不是那么顺理成章。

这里有一个著名的“夏娃假说”，人体细胞中存在着大量提供能量的线粒体，这里面也包括少部分DNA，并且远比细胞核DNA保守，不易突变。人类的精子在发育过程中去除了绝大部分线粒体，而卵子不会，因此胎儿细胞的线粒体基本来自母体。通过比对人类“传女不传男”的线粒体DNA，可以分析出不同的线粒体类型，再结合线粒体DNA突变速率，进而推断出现代人类的线粒体开始分型的时间。而这个时间被推为距今15-20万年，当时非洲的一个女性，幸运地留下了最顽强的线粒体，后代绝大部分现代人类都有她的基因在传承。总结来说，15-20万年前的非洲智人取代覆盖了其他地区所有的人类，人类进化史就像量子学，是一步一步跳跃前进的，而不是连续进化的。

中国大地上绵延数十万年的遗迹化石却又在述说完全相反的故事，究竟基因技术更可靠，还是化石证据更有说服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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