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寺遗址,想必有点儿历史知识的,好操心人间闲事儿的男女都应该知道。不过,如果不知道,也不敢说你的确没文化。
山西自媒体名人乔呆呆,大号乔琰是襄汾人。六年来折腾的《老家山西》自媒体平台,有相当篇幅是介绍家乡襄汾县的。是血脉的情结,也是襄汾县的土地上真正有历史文化的料。和乔总认识多年,一见面,喜欢他一张经常定格的笑脸。小时候有戏曲片《乔老爷上轿》入心,见了他喊乔老爷挺亲和。2019年冬至,乔老爷又在网上吆喝,组织大家到襄汾陶寺遗址,体验神奇的古代人智慧,穿越到四千年前,世界上最早的天象观测点,比英国巨石阵还早500年的观象台前,在13根笨立柱的缝隙,目睹冬至日太阳精确的投射成线。胡说并没有结伙到场。网图上,看他们一伙男女欣喜若狂,欢呼雀跃,为远古时代祖先的聪明才智惊呆。
那会儿就想,还必须到陶寺遗址看看,也到久违的襄汾县眊一眊。
襄汾县在山西属晋南区域,晋人习惯说法是过了霍山口往南,就是本省的南方。襄汾属于临汾市的近郊辖县。霍山霍州往南至运城黄河数百里,这一带是华夏文化最早的发祥地。
现在临汾市打的区域品牌是根祖文化。尧舜文化,当然是我们汉民族的最早基因。同是临汾市管的洪洞县,有海内外华人心系的大槐树,实际上那是民族根系文化的抽象,是国人心心相印血脉相连的家文化。故事的源头仅是明初,迄今600年。而临汾东南方的陶寺,是真正的祖先根祖地。围绕陶寺遗址这个中心点,在中镇霍山,有尧帝的祭祀点,陶唐峪有尧的行宫,塔儿山有尧避暑地,临汾市的尧庙,是早在汉代,官家就修了纪念尧帝的场所。
尧帝在陶寺建都,是人类进化到一定阶段的标志。茹毛饮血的类人猿开始,学会使用火,又学会煮熟食,盖巢穴。继而农耕稼穑种谷物。然后进化到旧石器时代的群居。到了陶唐氏尧帝,从新石器时代的零星部族聚集,形成城邦,建成中华最早的“方国”。这一切都在陶寺遗址得到了证明。
大家都知,黄河中游地区,长江中下游,有中华最古老的文明源头。也是中国向世界展示文明古国的实证。我们小时候的课本上就说,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可是近来在许多资料上看,又在去年网络视频上,亲耳听了国学名师易中天的讲授,说中华文明确切是3700年,不是5000年。因为国际上对文明古国有具体界定的标准。中国最早的文明,是根据洛阳的“二里头遗址”。中国在四大文明古国中排老三老四。当时心里还挺纳闷的,怎么就上不了5000年呢。
后来扫盲后才知,文明和文化还确有区别。文化是天空飞翔的鸟,文明是四蹄着地的牛。文化可以尽情发挥想象力去描绘,文明却是要实实在在看到实物去证明。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有界定,肯定一地的文明,首先要有文字,还有证明礼仪和国家治理的软件,有青铜器或玉制件,有城市的规模等。所以洛阳“二里头”文明,只能把我中华的文明溯源到3700年。离埃及两河流域差了千把年之多。
襄汾县陶寺遗址的挖掘,是中华探源工程的显赫成就。大规模的挖掘发现了古代城池,宫殿,彩陶玉器等,将中华文明的溯源年限上推到4300年前。
陶寺遗址不能不看。历史学家根据挖掘的古物件,判断陶寺就是尧帝最早建的都城。确定吗?还很难说。因为有文字明确记载的历史只有3000年。上古时代的文化,是根据传说去描绘的。司马迁的《史记》上有记载,说尧帝生长在山东成阳一带。史书传说有鼻子有眼的还有。河北伊祁山是尧帝的出生地,陶唐氏的名称来自于此,帝尧的夫人是今保定市的望都。曾经的部落首领陶唐氏,后继承帝位称尧。因河北水患无穷,尧帝才率部族北到山西太原。据《水经注》,先在太原建了北都,经略数年后又迁到霍山以南,到今天的陶寺一带建立了都城,才定居发展起来。
以上说法虽在史书上找到些零碎,还属传说。没确切证据,只能算文化了。而陶寺遗址是确凿的文明。陶寺遗址是中华探源工程一大成就,本可以为山西省站在地球上闪道亮彩。但随着神木石峁遗址的开掘,特别是杭州余姚良渚遗址考证,真正把中华文明上推到5300年左右,并被确认为世界文化遗产。陶寺文明,反映的是中国最重要的历史进化阶段,特别是部落到“方国”的形成。
三两天就跨2020年了,心里老纠缠着陶寺遗址。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目标襄汾县。于是坐高铁就去了。
襄汾县并不陌生。上世纪90年代刚下海做公司,曾从汾西县向翼城县倒焦炭。那阵的襄汾和翼城,漫天黑烟滚滚,放眼去都是矗立在天际线的炼铁炉。一条不宽的二级大运路,那是山西南北的大动脉。运焦车,拉煤车就从襄汾城西擦肩而过。那么小点儿的县城像个大村庄。后来现代化起来,在大运公路旁盖了一间十层左右的交通大厦,那是襄汾人自豪的摩天大楼呢。有一次襄汾籍的大人物从北京回乡,就在这里下榻,迄今老大的一件体面事还流传着呢。
今天的襄汾变得面目全非。
原来绕城的汾河已成穿越城市的水带。河东老城还有些旧的痕迹。上面叨念的地标“交通大厦”还在,站在老旧大运路旁像只“丑小鸭”。新建的襄汾西高铁站在山脚下,一路乘车东下,地势顺坡。眼底俯瞰一片城池,高楼林立,很有些吃惊。原来的河西,已是通衢大道纵横,高层小区片片的现代新城。
襄汾当年漫野的小铁炉子不在了,一批规模的煤化工企业,钢铁企业兴旺,成了襄汾人赖以生存的奶娘。出租司机说,县里快有50万人口了。就是住在村子里的,但凡有点办法,都要到城里买高层住房。不住也放着,给孩子娶媳妇准备着。不然丈母娘不干呀。说明什么?整体活相提升了。30年前有提这份要求的,那是说梦话了。
在洪洞县转悠,有文客说,大槐树根下随抓一把土,可以讲述千年的沧桑愁絮。襄汾县呢,任意踩一个足印的地方,就埋着几千年的家长里短。
陶寺遗址是讲述四千多年的中华故事。中华国家形成的雏型就在襄汾县一带为核心。到夏商周时期,文明的风水才从这里,西南刮至河南,陕西,河东运城一带。春秋年间,晋国强大称霸,移都新田曲侯新地区,襄汾又是都城近郊。风水占尽天时,草木能写千秋。难怪襄汾后来才子佳人辈出,水土基因就很不一般。
襄汾县在古代容有两县,一是由晋国大王晋襄公的陵墓在此,得名襄陵县。一是由傍汾河而生发的汾城县。后二县并一县为襄汾的。
既然专从省城过来走马襄汾,瞄点是陶寺遗址,顺便也去丁村遗址去看看。襄汾县有两张重要的文化牌。抽象讲是“丁陶文化”。一张是陶寺遗址,一张是早已知道的“丁村遗址”。这是另一种份量的人类遗址,迄今约5到10万年的旧石器时代的人类进化村落标本。
丁村遗址在襄汾城西南约5公里的地方。一条旅游道通到丁村。正是数九严寒,路人游人寥寥无几。老村几百年的旧房子保存的不少。丁村民俗博物馆就在进村不远。博物馆嵌在一处老旧的大院套房中。看了图和文字,知道“丁村人”几万年前就会制工具谋生,盖房子种粮等。遗憾的是不开馆,也没有看到挖掘出的实物。草草看个皮毛便离开了丁村,直奔县城东北向的陶寺遗址。
陶寺遗址离襄汾县城十余华里,坐落在东向塔儿山的塬上。一路慢上坡。塬,是丘陵地带高处的平展地方。四千多年前的地表特征,大概与现在差别大。现在人类正出现水危机,环境恶化,干旱连绵,河流枯竭。当年的汾河,可能要漫过县城的河谷地带。人类进化的初始阶段,与自然的抗争能力弱,防患水灾,遮风避雨,是首选的生存条件。尧帝将都城和宫殿建在此处,后连续多代在此地承继衍生。
过了中梁村,就到了陶寺遗址。遗址圈定的范围很大,有几百亩地。路标指示的遗址区域,肉眼看去,统统也是黄土一片。四千年尘烟滚滚,当年一切有形的地表物,连影子也捕捉不到。只有考古历史专家才能做出辨识,在挖掘出的彩陶,玉器,生产工具及宫廷礼器做断代分析。
冬至日看太阳出的古观天象遗址点,根据挖掘识别的观天立柱,近年复制了类似的13根大方柱。古代科技圣人在不同的四季节令,观日出,记载太阳的起落,经过精密的计算,创始了人类最早的农历。记载尧帝的一生,他是一位贤明勤勉的好君主。他亲历亲为,与臣民同甘共苦,爱民如子。今天歌颂陶唐遗风,仍为当官的奉为楷模。
如果是个看风景的,抑或会很失望。正是冬季,四望山野荒凉凄情。周边的几个村庄清晰可见。即使在偏远的山村,路经的中梁村,东坡沟,陶寺村等,乡村寂静,见鸡鸣狗叫猪欢都是稀罕景。今天的村庄,已禁绝久违的袅袅炊烟。柴火快绝迹,煤烟也不多见。环保形势紧,俗世的那些痕迹正渐渐从大地抺去。
来陶寺遗址,不做点儿历史功课,脑水里不掺和些乾坤挪移,人类进化,还真没啥的看头。
站在陶寺遗址的黄土地,东望塔儿山,西北方不远处就是临汾市尧都区。炎黄子孙,尧舜后人,根祖就在脚下。带着暢想,心情不自觉被一块重物压着,怅惘空荡,悠悠独怆然。前不见尧影,后不见来神,一个人活着个小轮回,是多么的渺小。
这也是来陶寺走一走的收获了。幻影人生。四千年故土,有形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但强大的文化磁场吸附着现世的游人。看古的目的如是,搞清我们祖先的出处,重要的是引发哲思,走好人生的这趟短路。
襄汾人,说起陶寺遗址很兴奋,为什么呢,也说不来。正宗的尧舜子孙,得了大辈份?反正觉得挺牛的。
来看看吧。
标签: 考古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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