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器上不但没有留下一个文字,而且还隐隐能看到玛雅文化、古埃及文化的影子
文丨蒋光耘
据文献记载,成都有文字可考的建城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时期张仪筑成都城,有2300多年的历史。金沙遗址的发现,不仅将这一历史推前到3000多年,同时,也带来了一连串千古之谜。
金沙村的大发现
2001年2月8日,在成都市中心天府广场约5公里外西北部的金沙村,偶然发现了一处古蜀文化遗址。
几年来,经过对50多个地点、17000平方米的发掘,发现了大型宫殿式建筑、祭祀活动场所、一般居住区、墓地等重要遗迹现象,基本确认遗址的分布范围在5平方公里以上;出土了金器、铜器、玉器、石器、漆木器等珍贵文物6000余件,还有大量的陶器、象牙以及野猪獠牙和鹿角。
有序的建筑格局,先进的农业生产,精湛的手工业制作,规整的墓地,犹如一块块文明的碎片,为我们拼接出一幅成都平原3000多年前,一座规模庞大、规划严密、社会组织结构清晰的古老都邑华美的文明画卷。
金沙遗址的发现,极大地拓展了古蜀文化的内涵与外延,对蜀文化起源、发展、衰亡的研究有着重大意义,特别是为破解三星堆文明突然消亡之迷找到了有力证据。据专家推测,金沙遗址是继三星堆文明之后,商代晚期至西周时期古代蜀国的都邑所在,它与成都平原的史前古城址群、三星堆遗址、战国船棺墓葬共同构建了古蜀文明发展演进的四个不同阶段。
金沙遗址的发现使3000年前一段辉煌灿烂的文明奇迹般地展示在世人眼前,人们不禁要问,是谁创造了这段历史?是谁铸造了这个奇迹?他们何以如此辉煌?他们来自哪里?又去向何方?
随着金沙遗址的持续发掘和研究,一些谜底在慢慢揭开,有的疑问已经找到答案,但仍有不少迷团依然云遮雾绕。
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头像
在金沙遗址发现之前,成都平原及周边地区相继发现了多处商代晚期至西周时期的重要遗迹。
上世纪80年代,在成都市区十二桥遗址,人们发现了大型的干栏式木构建筑、大量的尖底陶器以及卜甲等物,随后的几年又在十二桥由西向东分别发掘了抚琴小区、方池街、君平街、指挥街、盐道街、岷山饭店、岷江小区、黄忠村等遗址。梳理这些考古资料,研究人员发现,它们的文化面貌与金沙遗址非常相似,应是同一时期的人类文化遗存。
从金沙遗址的规模与等级来看,是目前成都平原众多遗址群中面积最大、堆积最丰富、出土器物等级最高的一处。因此可以说,在公元前1200至公元前600年,金沙遗址应是古蜀王国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的中心所在。此时,四川盆地及周边地区同时存在的几十处文化遗存,如同满天星斗,围绕在金沙遗址周围,烘托出金沙遗址在这一时期不可动摇的中心地位。
这个强大繁盛的古蜀王国是如何形成和发展的?金沙遗址和三星堆遗址一样,虽然出土了数以万计的文物,但上面都没有相关的文字记载,也就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
金沙遗址的玉器精品
起源之谜
金沙王国来自哪里?
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出土了数量庞大的青铜人像,但他们却不归属于中原青铜器的任何一类,青铜器上不但没有留下一个文字,而且还隐隐能看到玛雅文化、古埃及文化的影子。那些“高鼻深目、颧面突出、阔嘴大耳,打有耳洞”的古蜀人形象至今也无从溯源。有专家推测,他们或许是来自西方的移民,再或是东西方人的“混血”,更有激进者甚至认为是“外星人”。
相传蜀国经历了蚕丛、鱼凫、柏灌、杜宇、开明等数个王朝,然而古蜀国的面貌却一直笼罩在虚无缥缈的众多神话传说中,文献资料中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近几十年经过几代考古学者的努力,才基本了解到古蜀文明发展历程的大致脉络。
蜀地早在四五千年前,即已进入文明社会。新津县龙马乡宝墩文化遗址是成都平原目前已知时代最早的新石器时代文化,年代约为公元前2800年~公元前1700年,约相当于中原地区龙山时代至夏代早期。这一时期最显著的特点,是数量众多且具一定规模的古城址群的出现。
从考古研究看,三星堆王国衰落消亡的时间大约在公元前1200年,而金沙遗址正好与之相接踵,在此时开始兴旺繁盛。金沙遗址出土的大量文物及文化信息都显示出,金沙文明就是直接秉承三星堆文明的精髓,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壮大,辉煌的金沙文明实是三星堆王国政权迁徙南移的结果。
金沙遗址出土的国宝级珍贵文物“金面具”
2001年,金沙遗址出土珍贵文物6000余件,其中玉器就占2000多件,是截至目前中国出土玉器最多的遗址之一。3000多年前的古蜀人,究竟拥有怎样的智慧,才能用纯手工的方式将坚硬的玉石打造成种类丰富的各式玉器呢?
经专家研究,大量的玉器上都带有鲜明的良渚文化特色,或许是直接来自良渚地区的产物,有的可能是四川工匠在继承良渚高超的加工工艺之后的发展之作。其中,十节玉琮的玉质和加工精度,都已经超过了良渚地区出土的玉琮。
数量庞大的玉器,其原料又来源何处呢?2014年,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金沙遗址博物馆先后与成都理工大学、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等合作,进行玉石料材质鉴定和矿产地调查,初步推测金沙玉器中最主要的透闪石软玉,来自四川盆地的周边地区,其中部分玉器可以确认是来自汶川的龙溪玉。结合外来的各种加工技术,古蜀先民在玉器上雕琢出纷繁复杂的兽面纹、平行直线纹、人面纹和昆虫纹等,并切割出繁复的造型。
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藏品“龙形玉玦”
金沙遗址出土的大量金器、玉器,显示出当时精湛的工艺,可这种文明到目前为止仍没能找到任何文字记载,难道当时没有文字?
有专家指出,在殷墟甲骨文没有被发现之前,人们并不知道商代有文字存在。虽然目前金沙遗址中发现的卜甲上并没有发现任何文字,但不代表这里没有文字存在,对金沙的挖掘目前仅是冰山一角,也许文字并不一定都刻在卜甲上,它很有可能在其他材质上,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而已。
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还出土了数以亿计的陶器残片,在这些陶器上可以看到一些不规则的图形符号。之前几十年里,考古人员曾在四川地区出土的众多文物上,都发现了类似的图形符号,即所谓的“巴蜀图语”。
它们是文字?是族徽?是图画?或是地域性宗教符号?也许,其中某些部分具有文字意味?虽然这是一部千古难解的“天书”,但毫无疑问,“巴蜀图语”的破译,一定会对解开古蜀王国之谜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三星堆出土的青铜人像
金沙遗址出土了大量的象牙,研究发现均属亚洲象种,这引起了学者们有关“土著象牙”与“外来象牙”的争议。
有专家推断可能是附属小国进献的贡品,或者是贸易往来的结果。
也有专家认为,当时蜀地交通不便,从外地输入的可能性不大,更为合理的解释就是古蜀国当时生活着大量的亚洲大象。他们的理由是:3000年前的蜀国气候温润、雨量充沛,和中原地区相比,更具备大象的生存环境。从现在的出土文物和考古资料来看,中原地区在商代就有大象出没的记录,甲骨文里还记载了商王捕象的内容。由此可以推断,在同时代的成都平原上很可能有大量活动的象群。
但从金沙出土的象牙来看,最长的达到1.8米多,一般也在1.6米左右。这样的长度连现在大型的非洲象象牙都难以达到,何况身材短小的亚洲象呢?
此外,金沙遗址出土了12件裸体跪立像,这让考古专家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是什么身份?为何一丝不挂?男儿身为何涂着艳丽的朱砂?他们为何双手被反缚在身后?
据专家推测,这些古蜀人很可能是当时古蜀国地位低下的奴隶阶层,他们被金沙古国的蜀王挑选出来,奉献给他们心目中的神灵。
跪立像被反缚双手,交叉背于身后,腕部被绳索绑缚,似乎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脸上清晰地露出痛苦的表情,难道他们是金沙人的战俘?
这些跪像并不是在墓葬中出土,因此,它们摆设在宗庙中的可能性很大。从雕刻的造型来看,他们的身份并不尊贵,也可能是一群地位低下的小巫师。当金沙人的大巫师手拿象牙、头戴金箔祭祀时,他们便一排排地跪立在神灵脚下,听从大巫师指挥。
是祭品?是战俘?是小巫师?看来,这样的推测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谜底揭开的那一天。
消失之谜
古蜀国的繁荣持续了1500多年,然后突然消失了。历史再一次衔接上时,已中断了2000多年。
关于古蜀国的灭亡,人们假想了种种原因。一般认为三星堆古蜀国有一个发展壮大、由盛转衰的过程;灭国时代大约在商末周初,灭国的原因为政权的更替。以后,蜀地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转移到了成都及附近地区。
有人认为三星堆的灭亡可能是洪水的肆虐,也有人认为是外族的入侵,还有人认为是蜀国两个不同利益集团的碰撞而导致的。这种推测的根据主要来源于三星堆和金沙出土的文物,因为两地出土的文物有很多的内在联系,特别是金面罩、金冠带和青铜小立人都有惊人的相似,说明它们还在延续相同的王权和神权。
三星堆的灭亡与金沙的兴起,应该有某种紧密的契合点。可是,如果金沙延续了三星堆时期的众多习俗,为什么金沙遗址发现的象牙、玉器和金器在数量上和种类上都远远超过三星堆,但却迟迟没有发现像三星堆那样的大型青铜人像?当然,这也仅仅局限于至今的考古发现,随着考古发掘的推进,不排除还有重大发现的可能。
从考古资料看,大约在公元前600年左右,金沙王国也逐渐走向了衰微。那些曾经热闹繁华的村落在此时已大多荒芜,有的还沦为了墓地,神圣的祭祀场所也变成了一片废墟,古蜀国的都城再次迁移,去向不明。
金沙的谜团远不止这些,有的谜团专家推测虽然可以达成共识,但由于没有历史依据和文字记载,也不能盖棺定论,只能称其为一种理论或推测而已。
尽管金沙仍是迷雾重重,但通过一些文物和记载,我们仍然能够依稀勾勒出金沙古国的轮廓:它是一个强大的古国,它的疆域最大时覆盖了如今的中国西南数省;它是一个悠久的古国,延绵近千年;它是一个文明古国,创造了独特而灿烂的文化;它是一个开放的古国,通过各种艰难的蜀道,与全世界发生着关联。
目前,金沙遗址的发掘考古工作还在持续中,下一秒,又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呢?恐怕谁也回答不了。但我们相信,借着考古研究工作的不断深入,金沙一定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
来:瞭望东方周刊
标签: 考古遗址
还木有评论哦,快来抢沙发吧~